□ 王珉

那年盛夏，我第一次感受到“好客山东”名不虚传的热情标签，山东省海阳市朋友李晓军，邀我到他的家乡做客。我每天被请去吃海鲜盛宴，还大快朵颐地品尝了桑葚等各种水果大餐。恰逢热浪来袭时，他果园中的桑葚，由青变红，又由红变紫。虽然植株偶有蛰伏蜘蛛丝和瓢虫，但完全熟透纯天然，可以直接塞入口中，别提有多甜了！与此同时，超市里细细密密的方形盒中，也塞满颗粒饱满的桑葚，如玛瑙般诱人，散发着甜蜜气息。此情此景，勾起我的“零食”回忆。

儿时，我寄居在一所中学的后山，那是奶奶自建的闽南古厝。老人育有一片桑园，初夏，桑树上密密麻麻地结满红、白、粉、黑的各色桑葚。有的桑树枝较高，小伙伴学着猴子爬上树采摘。果实采一个吃一个，多汁味甜，爽口宜人。我们专挑熟透的黑色果，因为黑色最甜。采完黑色，寻觅红色，红果虽稍微酸硬，但吃起来味道也不赖，粉红和白色的果子没有完全熟透，吃后就酸入心坎。上课前，我们总是抵挡不住“紫水晶”的诱惑，采完桑葚午休时，就不停地在课桌下往嘴里塞。铃声一响，老师喊“起立”，发现大家嘴唇都是紫黑色的，汁液把小嘴染成浓重的红……

那时，我最喜欢和同班的女生小杨同行采摘。一次，我不小心从山坡滑下，膝盖破皮流了很多血。我没哭，她反倒哭了。我只好从地上捡起桑葚，含进嘴里，让她看我满嘴咀嚼的紫红色，强忍着疼痛对她说：我没有流血，只是桑葚沾到了。很快她就停止了哭泣。我们吃起桑葚，紫的吃完吃红的，红的吃完吃青的，即使余味是酸的也开心。

桑葚熟得快，落得也快，通常从长出到成熟落地也不过一周。每年四月到六月果实变红时开始采收晒干，或略蒸后晒干，可以加工的副产品挺多——桑葚果汁、桑葚膏、桑葚酒、桑葚罐头和桑葚蜜饯等。母亲最喜欢熬制桑葚膏，只要具备以下原材料：半担桑葚、天然蜂蜜和冰糖。首先，将桑葚果冲洗干净再晾干，用搅拌机绞成浆汁，如果要制成纯正膏，可以绞得时间长点，如果喜欢有点嚼头，绞散即可；接着，把汁液倒入不锈钢锅中，放入冰糖；先用大火煮沸，待汁液变稠，改用文火慢慢蒸发水分，不时搅动，以防熬焦；快熬好时，倒入三勺蜂蜜，均匀搅拌，关火即可；冷却之后，保存在冰箱。桑葚膏甘酸微寒，具有养生养颜、抗氧抗衰、润肠解酒、降血降压等诸多保健功效。母亲自己吃得很少，她将对我的爱，都熬进甜美的桑葚膏中，再严严实实地封存起来，那些浆汁满怀甜蜜掖进我的回忆。

闲来无事，我又重返儿时故居。女同学小杨早已搬家，这里盖了新房。那座桑园也被清空，好在边上还留有一丛桑树。正是夏季成熟季节，桑葚“落英缤纷”。那种回忆，其实也如桑葚一般，熟得快，落得也快，让人来不及拾起。超市买回的桑葚也似故友，却没记忆中那般香甜。许是被装扮得太精致，颗颗饱满，粒粒熟透，令我顿觉陌生。是啊，韶华易逝，回忆永存，只能好好怀念这种味道了。